如果非要一个形容的话，北仓国的乐曲，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
但夜霖之弹出来的曲子，更像是温柔低语的女子。
只是，也不知是曲子有问题，还是夜霖之琴艺不佳，偶尔会出现一个极不和谐的调子。
就像是温柔低语的女子忽然发出了粗嘎的声音，冷不丁来一下子，叫人忍不住不寒而栗。
“娘亲，这是什么曲子？”白白皱着眉头捂着耳朵，“好难听！太子伯伯为什么要弹这么难听的曲子？”
千千转了下眼珠，“可能是他已经发现你了，想要用这曲子把你难听死。”
孩子们童言无忌，可也足以证明，这曲子有多让人接受无能了。
这会儿过了饭点，大堂里吃饭的人不算多，却也算不上少。
应该有一半的桌子上坐了人。
但这不和谐的乐声，并没有引起谁的不满。
又或者说，就算是有不满，也不敢表现出来。
这天字楼，乃是京中最大的酒楼兼客栈。
说是一夜千金有些过了，但也不得不承认，这地方确实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。
可以说，但凡是能进入天字楼的，那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。
这样的人物，大体是认识夜霖之那张脸的。
就算不认识那张脸，总归也还有点眼力见儿。
其他人都没上去找茬，他们自然就该明白，上头那位，身份非同一般，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，现场来看，自然是一片祥和。
甚至在夜霖之弹奏一曲之后，还有人带头鼓起了掌。
“这位公子琴艺了得，在下佩服。”
洛泠音已经能够断定，那人定是认出了夜霖之。
至于夜霖之认不认识那人，这可不好说。
毕竟京中认识夜霖之的人多，但夜霖之身为太子殿下，可不会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让他记住的。
夜霖之被人称赞，面上也有些欣喜，他摆摆手，却朗声朝着楼上的方向道：“不过是为博佳人一笑，随意弹奏而已。”
洛泠音抿了抿唇，压抑着唇角上扬的弧度。
如果不是知道夜霖之这是在谦虚，洛泠音都要信了他这番话了。
别的不说，这曲子他弹奏的，真是挺随便的。
称赞夜霖之那人虽然早就想到当朝太子忽然来酒楼弹琴，定不是一时兴起，却也没想到，竟然是为博佳人一笑这样的理由。
不过，拍马屁的最高境界，就是不管你干什么，都能找到角度拍。
“能得公子如此真心，想来那位姑娘，定是风华绝代的人物！”
夜霖之想了想欧阳秀然的脸，想要反驳。
欧阳秀然那张脸，该咋说，绝对是称不上风华绝代的，不过也算是小美女一枚了。
但想到自己的目的，他面上满是倾慕，“在我心中，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。”
那人又愣了一下，我说太子殿下，您也是万花丛中过的人物，东宫太子妃，侧妃，夫人不知凡几，现在搁这儿装啥深情才子呢？
心中的腹诽，也不影响他想要攀上夜霖之的心。
“若是有幸，在下真想见见这位世上最好的女子，不为别的，就想瞧瞧能得公子深情至此的女子，究竟是何模样。”
男子的话音未落，一道娇蛮之中透着愠怒的声音在楼上响起：“谁在弹琴？”
夜霖之似是没听出欧阳秀然的怒意，他站直了身子，显得整个人更加挺拔了，才朝着欧阳秀然抬了下手上的折扇，“是在下。”
“你是何人？”欧阳秀然皱着眉头问，却也没等夜霖之回答，他又继续说：“就凭你也配弹我朝的曲子，还弹得错漏百出？”
哒哒哒哒——
红衣少女踩着木制楼梯下楼，来到夜霖之面前，“你这是糟蹋我南离国的乐曲，我奉劝你，若是识相的话，以后莫要再弹！否则，本公主饶不了你！”
夜霖之见状，心下着恼，但想到欧阳秀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。
“孤只是不忍公主孤身前来北仓，无依无靠，特地学了南离国的乐曲，想以此慰藉公主的思乡之情，只是时间匆忙，若是有不恰当之处，还望公主海涵。”
“当然，公主若是愿意赐教，更是再好不过了。”
一个“孤”字，足以表明他的身份了。
欧阳秀然果然上下打量了夜霖之一番，“你是，北仓太子？”
眼神之中，略有些失望。
别的不说，夜衍之那张脸，比夜霖之这张脸耐看许多。
“正是。”夜霖之微微颔首。
本以为自己这样深情，定能叫欧阳秀然感动得一塌糊涂，以身相许，非自己不嫁了。
却没想到，欧阳秀然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，“北仓太子有这个心思，不如放在国事上，本公主并不觉得孤单，也不需要慰藉思乡之情。”
说完，她转身就走。
在夜霖之已经表明身份，言辞之中也刻意讨好的情况下，欧阳秀然还是没有给夜霖之留颜面，声讨一番之后，转身走了。
众目睽睽之下，太子殿下被邻国公主下了面子。
一时间，所有人连头都不敢抬。
夜霖之脸色铁青站在原地，双手紧紧攥成拳头。
“咔咔”的声音在整个大堂回荡着。
欧阳秀然竟然敢，如此羞辱他！
在明知道他是当朝太子的情况下，一丝颜面都不给他留。
南离公主，真是好样的！
最后，还是先前上前搭话的男子反应最快，双腿一弯，就跪倒在地上：“草民叩见太子殿下！”
其他人也都回过神来，跪下请安。
“娘亲？”万万扯了扯洛泠音的衣袖，用口型询问。
洛泠音按下万万的肩膀，示意几人不必担心。
他们这里本身就是在角落，在夜霖之的视觉盲区，再加上有帘子遮着，夜霖之气急攻心之下，应该不会发现他们。
当然，就算发现了，她也无所畏惧。
事实也确实如同洛泠音所料，夜霖之根本就没有发现他。
目光在跪得稀稀拉拉的人群头上扫过，“今日之事，孤不希望被其他人知晓！”
众人心下叫苦不迭，却也只能恭敬应下。
夜霖之这才稍微满意，迈着大步从众人身边走过。
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，众人才面面相觑着站起身子。
洛泠音实在是没忍住，“噗嗤”笑出声，“太有趣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