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山庄，夜衍之同洛泠音走在前头，后边远远跟着两具棺椁。
转头看了一眼，见那些人离得颇远，听不到自己这边的声音，夜衍之才开口：“你方才的举动太冒险了。”
洛泠音偏头瞥了夜衍之一眼，“你看见了？”
她以为自己下毒的举动很隐晦了，应该不会有人瞧出来才是。
寻常人见到她刚才踉跄那一下，只会觉得她太过悲痛，连路都走不稳了。
谁会想到，她其实是在借机给夜霖之下毒呢。
面对洛泠音的疑惑，夜衍之不置可否。
天知道，他方才见到洛泠音栽倒下去，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。
昨天一夜，她都没有合过眼，他担心她是受伤了，先前表现出来的安好，都是在他面前装出来的。
因为一直关注着她，所以她往夜霖之身上投毒之事，自然也没有能够瞒过他。
洛泠音见他没说话，也明白，他不是猜测，定是瞧见了。
“他给你下了那么多年的毒，害你在轮椅上坐了那么多年，我如今不过是还他一些而已，有何不可吗？”
夜衍之心头一跳，是，为了他吗？
不，不是的。
他很清楚，“当真是为了我吗？”
她的怒火，她的悲伤，都不是为了他。
而是为了后边棺椁之中的夫妻两人。
“所以呢，你觉得我做的不对？”洛泠音冷眼看着夜衍之。
夜衍之神色微敛，看了眼后边下人的方向，这才压低了声音道：“我没说你做的不对，我只是觉得，你这样太冒险了，如果被人发现……”
“够了！”洛泠音有些激动，但到底还记着分寸，声音并不高，“你若是不能为他们报仇，就闭嘴！”
夜衍之抿了抿唇，对上洛泠音盛怒的眸子，果然闭嘴了。
就连那被气出来的一阵咳嗽，他都捂着嘴。
洛泠音见状，莫名生出一丝不忍来，“你……唉……”她轻轻拍着夜衍之的后背给他顺气。
却不想，夜衍之竟然转身避开了她的手，继续咳嗽。
“怎的还发了小孩子脾气？”洛泠音眉头微蹙。
此时此刻，她其实并没有太多心思哄小孩子，可看着夜衍之咳得一张脸涨红的样子，也终究还是不忍，“我不是对你，只是夜霖之此举，实在是……”
洛泠音说不下去了，只要一想到身后那棺椁之中，夫妻两人的惨状，她就压不住怒火。
“若不是人多眼杂，再加上我打不过他，我甚至想将他碎尸万段曝尸荒野，还要挫骨扬灰！”
“我知……咳咳……”夜衍之一边咳嗽，一边还轻声安抚，“我知，我也恼，可保全自身，才有机会报仇，若是连你自己都栽进去了，还有谁记得他们的仇恨呢？”
洛泠音其实还是有理智在的，不然也不会选择偷偷下毒这样的方法，而不是直接对夜霖之动手了。
“我有分寸的。”洛泠音的语气软和了许多。
事情已经发生了，夜衍之再如何担心也没用了。
总归现在看来，夜霖之是没有发现洛泠音的意图，若是能让他吃些苦头，倒也是好事一桩。
身侧落叶忽然飘飞起来，夜衍之心下一惊，伸手按住洛泠音的胳膊。
“又怎么了？”洛泠音以为他还要说教自己，面上颇有些不满。
一转头，对上夜衍之警惕的目光，也终于意识到不对。
破风声冲着她的后脑而来。
夜衍之伸手白将洛泠音拉到自己身后，抬手接住那支弩箭。
“杀！”
随着一声嘶吼，杀气骤现。
周遭十几个黑衣人从草丛里，树梢上落下来，不由分说便朝着夜衍之和洛泠音出手。
洛泠音拔出匕首，就要上前迎战。
然，不等她与人对上，就出现六个带着铁皮面具的男子上前迎敌。
“黑甲卫？”她转头看向夜衍之。
早前在九仓山时，她曾见过这般打扮的人。
夜衍之微微颔首，拉过洛泠音的手，取下她手上的匕首，小心收入鞘中，“这匕首上淬着毒，你小心些。”
“没事，我能解。”洛泠音随意应了一声。
黑甲卫虽然人少，但武力值可不低，六人对上对方十余人，丝毫不落下风，不到一刻钟的功夫，就占了上风，将那十余人压着打。
又过了一刻钟，黑衣人尽数倒在地上。
六个黑甲卫身上，也或多或少留了些伤，朝着夜衍之和洛泠音一礼后，一言不发就走了。
清风山庄的下人早就已经吓得瑟瑟发抖，看向夜衍之和洛泠音的眼神中满是肃穆。
“不留活口吗？”洛泠音皱了下眉头，看着地上那找不出一个有气息的黑衣刺客。
“不必。”夜衍之唇角扬了扬，“想要我死的，就那么几个。”
不管是谁，回头挨个清算便是了，一个都跑不了，又何必费心费力去审问呢？
且这些人都是暗卫，死士，便是问，也问不出什么来的。
一路来到清风山脚下的农户家里。
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之中弥漫。
院门大敞着，洛泠音快步进了院子，就见两个老人家都倒在院子里，身下还汩汩流着血。
“老伯，伯母！”洛泠音快步上前，从口袋里摸出药来，就往两人的嘴里塞。
一瓶子药，都灌进老伯的嘴里。
可那人气息全无，已经不会吞咽了。
再转头换向伯母，也是如此。
可洛泠音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，手上的药像是不要钱一般，往两人的嘴里灌。
“够了！”夜衍之拉着洛泠音的胳膊，想要将她拉起来。
洛泠音手上以转，就避开夜衍之的胳膊，又拿了伤药，往两人的伤口上洒。
“够了！他们已经死了！”夜衍之红着双眼将洛泠音拉起来，却见洛泠音脸上已经满是泪痕。
还想说什么，可触碰到那双泪眼时，便只剩下一句：“是我害了他们。”
“哇——哇——”
一阵孩童的哭声传来，打断了两人的悲痛。
洛泠音这才想起，那小夫妻还有一对在襁褓中的龙凤胎孩儿。
孩子被藏在了地窖里，想来他们早就预想到会有这一劫了。
“这孩子……”洛泠音抬头看向夜衍之，意味很是明白。
将一家四口葬在一起，站在墓碑前，夜衍之郑重承诺：“我们会好好将你们的孩子抚养长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