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接连拿下两座城后，顾家军士气虽然高涨。
但顾明舒知晓，莲城的援军已经到来，顾家军此时的状态，暂时不能与北燕大军相抗衡。
收复前两座城，最重要的因素是出其不意。
然而接下来的三座城，想要收复绝非一朝一夕之事，还需一段时间的准备。
因此顾明舒也不急于一时，在回到姚城后，她把军中事务详细地安排了一遍。
接着，便把前往阴山一事提上议程。
考虑到顾琇莹的身体情况，她决定再两日后出发，前往阴山为亲人捡尸。
这日吃过晚饭之后，顾明舒写了几封信交由卫骁，命他找人带给尚在北燕境内的江辞。
待一切安排妥当后，她拿出一块白布，并找来剪刀与针线，准备为父亲制作一件寿衣。
虽然沈氏早已准备妥当，但她还是想亲手为父亲做。
白布被压得很皱，散发着一股尘封已久的味道。
她伸手去抚平，抚了好几次，却都没将那些褶皱抚开。
层层叠叠的布料，就好像她潮湿不已的心绪一般。
她望着自己不再光滑柔嫩的手，一时竟陷入沉思之中。
这双曾经提笔弹琴的手，已经粗糙得无法拿起丝线了。
“吱呀”一声。
屋门被打开。
顾明舒抬眸，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衣。
顾明舒垂下眼睑，继续忙活手中的针线。
风墨白把端着的碗放到她身边，却是问道：“前往阴山的人选都定了？”
顾明舒回答：“不需要定什么人选，只需顾家人去即可。”
“眼下朝廷还没有为我父叔兄长正名，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同去，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，让朝廷有借口惩治我顾家。”
风墨白道：“你可真是大胆，若是粮食真在谷中，那里势必危险重重。”
顾明舒摇头：“不会有危险，因为阴山很大，他们不会把粮食与数万具尸骨放得太近。”
“我们只去捡尸，且没带一兵一卒，那些守粮的人为了避免节外生枝，不会轻易对我们出手。”
“要是我们出事，他们的位置可就瞒不住了。所以他们只会让我们顺顺当当地把尸骨捡完，尽快离开阴山。”
“安心去办你的事，找出粮食位置一事交给我。”风墨白说了一句，又推了推碗，“这是伤药。”
顾明舒看了一眼碗中褐色的药汁，端起来一饮而尽：“真苦。”
她没有拒绝风墨白的提议，因为她正是如此打算。
这个风墨白，又一次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。
风墨白听到她抱怨药苦，大惊失色：“不会吧？我煎的时候倾注了满腔柔情蜜意，这药理应是甜的才对，怎么还苦呢？”
顾明舒抬眸：“你煎的？”
风墨白颔首：“你不想让家人担心，自然不会去找大夫，善解人意的我若不亲自动手，岂非让你硬生生地扛着这满身的伤？”
顾明舒沉默不语。
风墨白却把手递了过去：“你看，手都烫伤了呢，要不要给我呼呼？”
顾明舒依旧沉默，半响才放下手中的针线，神色无比认真：“风墨白，你让我怎么还你？”
风墨白张开双臂，笑吟吟地道：“嫁给我，以身相许。我有良田千顷，仆从如云，能护你一生周全，予你一世安稳。”
顾明舒没有说话，不是因为风墨白的态度令她无所适从，而是因为她无话可说。
风墨白默默端起药碗，不禁叹息一声：“看来男人不能长得太俊，太俊了容易让女人自卑不敢靠近。”
顾明舒蹙眉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风墨白语重心长地道：“小姑娘，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太俊而自惭形秽，其实不必有这样的烦恼，就算你是丑八怪，我也不嫌弃。”
顾明舒眉头拧起：“你胡说八道什么？”
风墨白忍俊不禁：“你看，被戳中心思恼羞成怒了吧？”
顾明舒揉了揉眉心：“门在那边，谢谢你的药，慢走不送。”
风墨白昂首阔步离开，笑吟吟地拉上了房门。
他摇头轻笑：“还是这么不禁逗，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。”
顾明舒深吸一口气，复又拿起针线继续缝补，仿佛先前的那一幕未曾出现过。
风墨白对她的帮助，桩桩件件她都铭记于心。
但正因为受了太多恩情，她才会觉得无以为报。
适才她想开诚布公地告诉风墨白，过往的恩情早已报答，实在不必再如此对她。
刚想开口，却被风墨白打断。
她知晓风墨白那番轻佻的话语，实则是为了缓解尴尬。
她也借驴下坡，把话题结束。
否则要是她那般直白地挑明一切，她该如何面对这屡次帮助自己的人？
风墨白前脚刚走，二嫂任氏推门而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