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璟身子一晃，力竭般后退了两步。
晃晃荡荡地站着，好像那寒风一吹就倒。
夜色之下，大雪纷飞。
他的头上，很快就落了大瓣大瓣的雪花，面庞在风雪中渐渐模糊。
他不信素素说的，也不信六妹说的。
他流着泪，艰难地将目光移向几位嫂嫂，从发堵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支离破碎的话：“告诉我，素素和六妹在撒谎，在撒谎的对不对……”
“告诉我，父亲和几位伯伯都没死，而我的兄长，我的弟弟，他们都没死！”
几位嫂嫂不知如何回答，只是默默垂泪。
“五哥……”顾琇莹扑过去，将摇摇欲坠的他扶住。
顾璟挣开顾琇莹：“骗人！他们怎么会死，他们怎么可能会死！”
顾琇莹伤着没有力气，当真被他推开了。
他想伸手去拉六妹，却被成碧抢先把顾琇莹扶住。
而小传义，也被顾璟看到。
顾璟难以置信，不敢相信，更无法接受。
但他还是把目光投向小传义：“传义，你来告诉五叔，他们都没死！”
小传义的脸霎时比这雪色还要苍白，他紧紧地咬住下唇，攥紧拳头，一言不发。
顾璟不依不饶，哭着骂传义：“传义你不要撒谎，你告诉五叔，告诉五叔你父亲没有死，你父亲还好好活着！”
传义把嘴唇抿得更紧，抿得死死的。
“传义，你不能说谎，你不能诅咒你父亲死了，传义，你不能没有父亲！你告诉五叔，他们都没死！”
俞皎把传义抱住，哭着看向顾璟：“五哥，你别这样，传义还是个孩子，你不要吓他。”
二嫂也是心疼得不行，挡在传义面前，一句一句：“五弟，你怎么能这样对传义？你怎么能！”
三嫂四嫂也围过来将传义护在身后。
“啪！”
却是崔氏给了顾璟一巴掌，生生把顾璟打怔在那里。
崔氏一手揪着顾璟的衣襟，一手指着小传义：“你看看！你好好看看！三岁的孩子尚且挺直身子站在那里，你连三岁的孩子都不如！”
“祖父是怎么教你的？顾家的人可碎骨断头，就是不能懦弱！你忘了祖父的教诲了么？”
“夫君！你忘了你白五郎的身份了么？忘了你身上背负的一切了么？你不能在这里被打垮！不能！”
顾璟晃晃悠悠，像是站不稳了。
他心如死灰，就那么站在，仿佛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行尸走肉。
五嫂见状，噙着的泪花久久不曾落下，额上的青筋却已暴起，死死地凝着顾璟。
她想再开口，想要骂醒夫君。
“五婶婶……”
然而，小传义叫住了她。
小传义从几位婶婶的身后走出来，缓缓走到顾璟面前，笔直站定。
他眼眶泛红，却是没有流泪。
一如那风吹雨打都不会倒下的青松，哪怕他还只是个孩子。
他盯着五叔的眼睛，慢慢说着：“五叔，父亲和娘亲都教过传义，要做个诚实的孩子。”
“曾祖父也一直教育传义，顾家的男儿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，传义是顾家的男儿，传义不会撒谎。”
说着，传义嘴巴一扁，发酸的眼眶终于还是流下了泪水。
他告诉自己，男儿有泪不轻弹，但这是他的伤心处，他忍不住。
他推开了伸手揽他的二婶婶，小拳头握得更紧，那煞白的小脸，却是因为激动而涨红。
他终是泣不成声：“五叔，传义没有撒谎，传义现在就以顾家儿郎的身份，负责任地告诉你，传义……没有爹爹了。”